专家认为，为了实现公平发展，必须防止人工智能技术在全球扩展过程中，牺牲全球南方国家的利益，仅服务于发达国家的需求。  

人工智能（artificial intelligence，简称AI）技术的支持者将其视为21世纪的希望，认为它能够为各行各业带来革命性的变革，甚至有潜力助力人类应对气候变化。比如，AI可以优化太阳能和风能并入“智能电网”（smart grid）的过程，帮助减少对化石燃料的依赖。

但硬币的另一面同样不容忽视：支撑AI模型训练、部署和运行所需的数据中心耗能巨大，其运行过程也会带来温室气体排放。这引出了一个不可回避的问题：在应对气候变化的进程中，AI带来的益处是否大于其负面影响？

目前耗能虽低，未来变数难料

目前，给AI及其他数字服务提供支持的数据中心能耗巨大。尽管目前仅占全球电力需求的约1%，但随着AI持续扩张，未来将会发生什么？又会带来哪些新的挑战？

较为乐观的预测认为，软硬件效率的提升将有助于避免电力需求出现爆炸式增长。以全球最大的AI芯片制造商英伟达（Nvidia）为例，其新一代支持生成式AI的“黑井”（Blackwell）处理器据称在能效方面相比前代产品提升了25倍。然而，尽管能效显著提高，每块处理器的耗电量依然高于上一代，单个芯片的功耗高达1200瓦。

也有分析指出，AI模型的演进将带来指数级增长的电力消耗。例如，基于大型语言模型（large language model，简称LLM）开发的生成式人工智能，其训练阶段的能耗是传统AI模型的30倍。据估算，ChatGPT的一次查询所消耗的电量约为谷歌搜索的10倍。

投资与风险并进

越来越复杂、密集的AI应用（例如，根据文字提示生成视频）正推动对“超大规模”（hyperscale）数据中心的需求。这类数据中心的用电量可能超过100兆瓦，其年耗电量相当于40万辆电动汽车。科技巨头已在该领域投入巨资。根据国际能源署（International Energy Agency，简称IEA）报告，2023年，谷歌、亚马逊和微软的资本支出总额已超过美国整个石油和天然气行业，占美国GDP的0.5%。

AI加速发展意味着，其电力消耗在未来几年至少应被视为一个不容忽视的风险。一些国家已经感受到来自AI行业增长带来的压力。例如，在爱尔兰，2023年数据中心的用电量已占全国总电力消耗的逾20%，对电网造成巨大负荷。为此，爱尔兰政府决定暂停在2028年前批准新建数据中心。

▲在巴西彼得罗波利斯市（Petrópolis）的国家科学计算实验室（National Scientific Computing Laboratory），正在运营一台名为“桑托斯·杜蒙特”（Santos Dumont）超级计算机。巴西被认为是人工智能基础设施潜力最大的拉美国家之一。图片来源：Tomaz Silva / Agência Brasil

 排放悖论与潜在环境风险

矛盾的是，AI及其庞大的电力需求正在迅速增长，其速度甚至超过了可再生能源系统全面转型的进程。这不仅让这项技术仍然高度依赖化石燃料，在某些地区还推迟了燃煤电厂的关闭，从而导致温室气体排放量上升。

与此同时，数据中心还需要大量冷却用水，以及制造硬件所必需的关键矿物资源。这不仅加剧了水资源紧张，也加深了对存在环境隐患的全球供应链的依赖。

此外，相关数据揭示出AI发展的另一个盲点——透明度不足。到2024年，微软和谷歌不仅未能兑现其气候承诺，而且其数据中心相关排放量可能被严重低估。有研究指出，这些公司自营数据中心的真实排放量，可能比其公开披露的数据高出多达7.62倍。

拉丁美洲情形如何？

分析人士认为，巴西、墨西哥、智利、哥伦比亚、秘鲁、乌拉圭、哥斯达黎加和巴拿马是拉丁美洲人工智能基础设施增长最快、最具潜力的国家。整个拉丁美洲与非洲、中东合计占全球数据中心总电力消耗的5%。这为加强区域互联互通、带动技术领域就业、以及通过数据中心投资促进可再生能源并网提供了重要机遇。

事实上，该地区的数据中心产业已显著扩张。凭借较为完善的基础设施、电力系统和宽松的政策环境，巴西、墨西哥和智利吸引了大量投资者。然而，在墨西哥、智利和乌拉圭等本就面临水资源紧张的国家，数据中心的扩张已对其供水与供电系统造成额外压力。

更为重要的是，全球南方国家亟需制定有关人工智能及其配套基础设施的战略，以防止出现“数字资源掠夺”（digital extractivism）——即以牺牲本地生态系统为代价，为工业化国家的数据需求提供支持。

 前景

尽管人工智能有望为气候问题带来解决方案，但其不断增长的能源需求和环境影响也带来了显著的不确定性。如果不采取措施提升能效、透明度和可持续性，AI的发展可能反而会加剧其试图解决的危机。对于拉丁美洲而言，这是一个关键的战略机遇，但必须警惕陷入“数字资源掠夺”——这种模式不仅可能加剧不平等，也将进一步加重对自然资源的压力。 

因此，拉美国家亟需与学术界、技术行业、智库及其他全球南方国家开展公开而坦诚的对话，在公正能源转型的框架内，围绕AI的应用构建有价值的产业链，推动地区再工业化。这一过程应包括政策、法规、激励机制和保障措施的设计，确保AI技术既能服务于气候适应与减缓，也能推动经济多元化、提升税收基础，并助力摆脱对化石燃料的依赖。

本文首发于对话地球网站。

■ 费利佩·阿兰戈·加西亚(Felipe Arango García)是 Transforma 的执行主任。Transforma 是一家总部位于哥伦比亚的拉丁美洲智库与行动中心，致力于推动公平的能源转型、金融体系改革以及气候外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