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津巴布韦东部奇马尼马尼（Chimanimani）农村上演的一部剧目中，一名女性参加了地方政府召开的气候会议后，一场家庭危机爆发了。 

最终，这家人开始讨论气候变化带来的影响，包括2019年的热带气旋“伊代”（Cyclone Idai），这场灾难曾重创首都哈拉雷以东约500公里的奇马尼马尼区。

这是一部由当地年轻人自编自演的“立法戏剧”（legislative theatre）作品，在津巴布韦尚属首创。该剧探讨了性别暴力问题，以及女性和年轻人被排除在气候决策之外的现象。

社区成员将重要的议题编成短剧并搬上立法剧场的舞台。这部戏以一场危机冲突作为结尾。受邀而来的政策制定者不仅仅是观众，还可能被邀请上台，以“观演者”（spect-actors）的身份参与演出，从而更好地理解不同群体的立场和观点。

演出结束后，奇马尼马尼社区和政策制定者还举行了一场头脑风暴会议，共同探讨剧中危机可能的解决方案。

这场演出促使当地政府做出了三项承诺：修订气候计划，将观演村民的想法纳入考量，并积极让女性和年轻人参与到计划实施中。

与此同时，政策制定者也意识到，这是向群众宣传现有气候减灾计划和措施的良机。这场演出还促使当地开展培训，成立地区灾害管理委员会，以提升应对未来极端天气的能力。

灾难的印迹

热带气旋“伊代”席卷马拉维、莫桑比克和津巴布韦时，津巴布韦东部地区受灾尤为严重，马尼卡兰省奇马尼马尼区几近全毁，当地社区和政府都显得准备不足。2021年一项研究发现，山体滑坡和山洪暴发造成该地区约300人死亡，13.5万人口中至少半数受到严重影响。

▲津巴布韦奇马尼马尼被热带气旋“伊代”摧毁的房屋。图片来源：Global Press / Alamy

不止是马尼卡兰省，长达五天的暴雨还严重阻碍了马斯温戈省、中部省和东马绍纳兰省的救援工作。据红十字会报告，津巴布韦全国约有27万人受灾。学校暂时关闭，供水和卫生基础设施以及农田受损严重。

这场热带气旋灾害暴露出奇马尼马尼灾害风险管理中存在诸多漏洞。2021年的一份研究报告对此进行了详细阐述。例如，定居点规划修建在洪水易发的三河交汇处。虽然奇马尼马尼确实也制定了减灾计划，但由于缺乏人力和财力，未能开展相关演习，所以计划无法得到有效实施。

  对话之路

非政府组织“津巴布韦绿色治理信托基金会”（Green Governance Zimbabwe Trust）牵头在奇马尼马尼开展了立法戏剧项目，部分原因是为了应对热带气旋“伊代”造成的灾害影响。

他们的想法是将年轻人、年长者和奇马尼马尼农村地区议会聚集在一起，通过演出提出一些问题：我们应该如何防控下一场气候灾难的风险？年轻人、女性和整个社区如何在这项任务中发挥核心作用？

该信托基金的执行董事弗兰克·姆帕洛（Frank Mpahlo）告诉对话地球，他们发现灾害响应决策过程缺乏年轻人的参与。

姆帕洛说：“我们该如何强化治理体系，建立透明、问责的机制，同时提高年轻人的参与和融入呢？如果不能将所有相关群体都纳入这个过程，那就谈不上民主。”

25岁的蒂诺温巴娜希·滕杜凯（Tinovimbanashe Tendeukai）是该剧的一名演员，村民们亲切地称她为“蒂诺”（Tino）。飓风来袭时，她被迫撤离了甘谷村（Ngangu），如今，她以“胜利者”自居，带领村民开展气候项目。

蒂诺在剧中饰演一名议会代表。当她以角色身份与社区成员对话时，他们低声表达着不满。对于这个农村地区的许多人来说，地方官员不过是“收税人”。

但她毫不气馁地继续表演。她在剧中的角色不是来征收税款，而是宣传气候变化带来的更大威胁。  

蒂诺说，这部戏改变了人们对地方政府及其政策和规章制度的看法。她说，社区在此之前根本不知道议会有一项尘封已久的气候变化和流域管理政策。她补充道，这部戏剧有助于解释和传播该政策的相关信息。

传播气候知识

姆帕洛介绍说，演出结束后，议会开始对村民进行培训，旨在组建灾害风险管理委员会，而这正是奇马尼马尼地区所亟需的。培训重点介绍了气候变化政策以及社区落实该政策的重要性。

来自该地区第22选区的青年领袖亚历克·穆瓦祖拉（Aleck Mwadzura）表示，该剧不仅能帮助人们了解政策，更能让他们理解影响社区的一些挑战。

穆瓦祖拉说：“这部戏能帮我们理解在面临气候变化影响时，我们可以做些什么，比如种树和沟壑复垦等气候减缓方案。最重要的是，许多村民是为了看戏而来，却带着气候变化及其影响的相关知识而去。”

津巴布韦绿色治理信托基金会项目协调员罗纳德·塔鲁文加（Ronald Taruvinga）表示，该剧仅在21和22这两个选区上演，而该地区有23个选区，有必要将这部剧带到更多选区上演。

塔鲁文加说：“（这部剧）从创作到在两个选区上演……只花了四个月时间。这类活动需要让更多的人参与进来，扩大它的覆盖范围。”

在热带气旋“ 伊代”中损失惨重的第21选区穆孔达米村（Mukondami）村长法拉伊·穆孔达米（Farai Mukondami）说，这部戏改变了人们对气候变化的看法。

穆孔达米告诉对话地球：“演出过后，村民们对气候变化及其影响有了更加透彻的理解，他们还积极参与了各类灾害防控活动。”

  立法戏剧效果如何？

凯蒂·鲁宾（Katy Rubin）是英国的一名立法戏剧工作者，也是全球立法戏剧推广项目“人民行动”（People Act）的协调员。她通过在线会议为津巴布韦项目组成员提供支持。

鲁宾表示，津巴布韦绿色治理信托基金会在设计和实施该项目方面具有独特优势，因为他们之前其他气候相关项目就有年轻人参与，这使得演员更容易理解自己既是编剧又是表演者的双重角色。

▲津巴布韦奇马尼马尼一位社区成员正在主持一场立法剧活动。这个活动由非洲绿色治理组织发起，围绕伊代热带气旋的影响激发社区对气候适应力的讨论，并从基层推动气候政策的重塑。图片来源：非洲绿色治理

她补充说，该信托基金还与奇马尼马尼农村地区议会建立了牢固的关系，从而降低了计划实施的难度。

她说：“唯一的挑战是让所有利益相关方都了解立法戏剧的运作机制及其角色定位，因为这种参与式民主程序在奇马尼马尼地区尚无先例。”

哈拉雷非政府组织“社区技术发展信托基金”（Community Technology Development Trust）政策与宣传经理雷吉斯·马弗拉迪泽（Regis Mafuratidze）说，立法戏剧要对津巴布韦的政策制定产生重大影响，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马弗拉迪泽说：“这部戏还没有在占人口大多数的农村地区上演。”

致力于通过艺术活动推动社会变革的萨凡纳信托基金会（Savanna Trust）执行董事丹尼尔·马波萨（Daniel Maposa）对他的观点表示赞同。马波萨表示，目前津巴布韦民众对立法戏剧的认知有限，但随着更多成功作品的上演，这种情况有望得到改变。

马弗拉迪泽认为，在非洲，立法戏剧这类互动式程序可以有效替代研讨会。他说，在酒店举行的研讨会是自上而下的举措，缺乏多元群体的参与，也谈不上包容。

他告诉对话地球，公众需要了解什么是立法戏剧，以及它的目标是什么。“这不仅仅是表演，更是一个以结果为基础的过程。你想要达成什么目标？”

立法戏剧已在全球推广，与参与式预算和公民大会等工具一起，成为不断发展的参与式民主生态系统的一部分。

它也在非洲大陆生根发芽。尼日利亚的“街头项目基金会”（Street Project Foundation）已开展首个此类项目，动员年轻人参与气候事务。

本文首发于对话地球网站。

■ 作者介绍。悉尼•卡瓦扎（Sydney Kawadza）是津巴布韦记者，常驻哈拉雷，供职于独立媒体阿尔法媒体控股公司。他撰写的文章涉及气候、环境、野生动物管理、地缘政治和国际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