撰文 | 猫盟
《全国自然保护地整合优化方案》即将完成公示，但云南易武等保护区等地生物多样性保护或将面临挑战。
▲栖息地破坏是大部分物种最重要的威胁因素，也是保护中至关重要的问题。图片来源： ©猫盟
2024年10月15日，国家林草局网站发布《关于全国自然保护地整合优化调整情况的公示》，文中显示已经形成《全国自然保护地整合优化方案》，方案有5个工作日的公示期，至10月22日。
自然保护地是野生动物保护的基石，其他的一些保护手段，如生态肇事补偿、反盗猎、社区共建、替代生计等等等等都依托于栖息地本身，属于“皮之不存，毛将焉附”的关系。因此这次自然保护地整合优化特别值得大家的关注。
笔者注意到，此次调整可能导致一些自然保护区变更为保护级别更低的森林公园，如此一来，保护区内极高的生物多样性将面临严重的挑战。鉴于本次调整涉及保护地共计9240处，遍及31个省份、直辖市和自治区，对中国未来的生物多样性保护影响巨大且深远，笔者建议大家都仔细阅读国家林业和草原局、自然资源部发布的《全国自然保护地整合优化调整清单》，了解自己关注的保护地是否有所调整及其调整细节，并及时提交反馈。
保护地将增加还是减少？
根据《全国自然保护地整合优化情况》的说明：整合优化前，全国共有自然保护地9240处，落界面积20131.98万公顷（去除重叠净占地面积18201.98万公顷）；整合优化后，全国共有自然保护地6736处，总面积18523.61万公顷。其中，国家公园5处，原国家公园试点区5处，自然保护区1527处。此外还有各种风景名胜区、海洋公园、森林公园、沙漠（石漠）公园、地质公园、湿地公园等保护地形式。
总体来看，保护地总数量减少2504个，总面积减少1608.37万公顷（按照调整前落界面积计算）或增加321.63万公顷（按照调整前去除重叠净占地面积计算）。从数字上看，栖息地面积变化不大（按照调整前去除重叠净占地面积算），保护地总数量减少较多。
▲野驴群，拍摄于祁连山国家公园的盐池湾乡。图片来源：©大猫
但是，值得注意的是，调整前自然保护区有2694处，面积14914.99万公顷，调整后国家公园+原国家公园试点区+自然保护区共1537处，减少了1157处，总面积14885.51万公顷，减少了29.48万公顷，相当于2948平方公里。
保护区的保护级别和保护力度均高于其他风景区或公园，因此保护区数量和面积的减少尤为值得关注。
在《全国自然保护地整合优化调整清单》中，提供了全国各地所有涉调整保护地的清单，表格内提供了调入、调出的数字，调出部分列举了调出原因，包括耕地、人工商品林、矿业权、开发区、城镇、村庄、项目用地、其他等8项。
▲我们的老朋友华北豹，拍摄于六盘山国家级自然保护区。图片来源： ©猫盟
经统计，其中因耕地调出的保护地面积共计334.1789万公顷，人工商品林107.1806万公顷，矿业权84.7506万公顷，开发区5.5135万公顷，城镇41.6315万公顷、村庄54.0728万公顷、项目用地67.4401万公顷、其他709.2625万公顷。从中可以看出，农业用地是保护地调出的一个大项，超过3万平方公里。最大的调整项是“其他”，超过7万平方公里。这个占比最大的“其他”没有提供解释，让人比较费解。
分析与评价
▲按省统计的保护地调入调出数据。图片来源：猫盟
根据各省掉入调出统计可看出，保护地调入面积的大头来自于青海、西藏，东部地区总体出大于入，生态大省内蒙、新疆的调出面积竟然大得惊人，这非常值得引起关注。
国家对自然保护地进行整合优化，必然有全盘的考虑。但我们从全国野生动物保护的角度出发，自然会关注全局性的和一些主要关注物种的栖息地是否受到影响。其中一些信息是令人不安的。
从上述的按省统计来看，此次调整虽然看上去总面积变化不大，但实际上保护地增量主要来自于青海、西藏这两个人少地多的省区，总调入面积达到7655335.68公顷，与调出差额达到5746256.56公顷，有了这个大头，别的地方怎么调出，对总数其实影响都不大。其他地区无论是经济发达还是欠发达地区，大多是出大于入，或是变化不大。但如此这般的调整，对于全国保护地的均衡而言，很难评价是好是坏。
▲拍摄于青海囊谦的雪豹。本次整合优化，保护地增量主要来自于青海、西藏这两个人少地多的省区。图片来源：©猫盟
因为青海、西藏虽然自然资源好，但其以高原为主的自然条件并不能代表中国丰富的地理气候和生态系统类型，无论是陆地上的森林、喀斯特、温带草原、沙漠还是海洋、湿地等类型的栖息地，其实都需要更多保护的关注和投入。特别是像内蒙古、新疆这样的生态大省（自治区），保护地的面积需要增加才能够满足保护需求。
调整可能带来保护“降级”
比如云南西双版纳易武州级自然保护区，整合优化前面积为33312.47公顷，整合优化的结果为“转型”，调入10.78公顷，调出2257.11公顷，转型后总面积为31066.14公顷。总面积减少但变化不大，还是一个超过300平方公里的栖息地。
但这里原本是州级自然保护区（西双版纳为自治州，相当于市级），现在不知道会被转型成什么类型。根据附件内容，调整的方式包括：保留/转型/降级/被并/拆分/撤销。易武保护区的“转型”往好里看能升级为省级自然保护区，如果往坏的结果看是变成保护级别更低的森林公园或其它公园类型。
而从生物多样性的角度来看，易武保护区完全够得上升级为省级保护区乃至国家级保护区或纳入现有国家公园规划。
展开来说，易武保护区在全国来看也属于物种丰富度极高的区域，根据以往调查的不完全统计，易武保护区仅兽类就包括豹、云豹、金猫、大灵猫、小灵猫、熊狸、长颌带狸（缟灵猫）、亚洲象、豺、威氏鼷鹿、北豚尾猴等十余种国家一级重点保护动物，以及亚洲黑熊、小爪水獭、豹猫、云猫、中华鬣羚、椰子狸等多种国家二级保护动物，此外还有大量珍稀鸟类、两栖爬行类、昆虫、真菌、植物等列入国家重点保护名录的物种。
▲易武保护区的国家重点保护哺乳动物。如果转型为保护级别更低的森林公园，这里极高的生物多样性将面临挑战。图片来源：猫盟
易武保护区国家重点保护哺乳动物（按图片顺序）
1.金猫 2.豹猫 3.豹
4.豺 5.云猫 6.云豹
7.熊狸 8.大灵猫 9.缟灵猫
10.斑林狸 11.食蟹獴 12.小灵猫
13.黄喉貂 14.小鼷鹿 15.中华鬣羚
16.北豚尾猴 17.亚洲黑熊 18.黑白鼯鼠
易武保护区本就级别不高，这300多平方公里挨着中老边境，保护情况复杂，保护的经费、人员也处于勉强支撑的状态。如果本次“调整”指向降级，那么可能会对云南西双版纳最后的云豹、云猫、豺、熊狸等珍稀物种的种群带来无法预估及难以挽回的风险。
再比如：西藏雅鲁藏布大峡谷国家级自然保护区也是众多自然爱好者所关注的，如果单说这一保护区的名字，可能很多人不知道在哪里，但是说起墨脱，可能大多数人就会知道，这里就是中国唯一还有野生孟加拉虎出没、并且是中国境内质量最好的云豹栖息地的所在地。
▲墨脱拥有中国质量最高的云豹栖息地，云豹在中国的分布已经严重退缩，仅存于云南和西藏的少数地块 ©猫盟
该保护区在此次调整中被调出面积达76380.42公顷（763.8平方公里），主要调出理由为项目用地，面积达41954.48公顷，也就是419.5平方公里，几乎超过东部任何一个国家级自然保护区的面积，这一点对于当地的野生动物保护而言，其影响可能是巨大的。经过具体分类的统计，在所有保护区的面积调整规划中，雅鲁藏布大峡谷国家级自然保护区因项目用地而调出的面积是第二大的（仅次于三江源国家级自然保护区）。
尽管该保护区被调入部分面积达226242.25公顷，数字几乎3倍于调出面积，但由于并未标明这两部分栖息地分别在哪里，仅凭当前的数字很难判断其“平衡”的有效性。
▲墨脱是中国最后的孟加拉虎分布地，这个生物多样性极高，地质又极其脆弱的特殊地区，受到开发的威胁尤为严重。图片来源：山水自然保护中心
目前该地区也有很多国内的保护机构和科研院所在开展工作，希望阅读本文的朋友们也能够及时关注这些机构的保护工作，并积极响应其对当地栖息地保护的号召。也可自行通过国家林草局公布的邮箱，提供反馈意见，来对该项调整提出合理的建议。
本次公示期及征求意见期很短，10月22日之前要提交意见。但野生动物保护关系到每个公民的生存环境，保护中国本土的野生动物也需要全社会参与，才能共创碧水蓝天、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未来。
■ 重庆江北飞地猫盟生态科普保护中心（简称猫盟）是一家野生动物保护公益机构，有超过10年的猫科动物调查和保护经验。猫盟以豹、兔狲、云豹等12种中国本土野生猫科动物为抓手，开展科学保护，希望切实支持生物多样性的保护和修复，实现人与自然的和谐共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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