撰文 | 老木

虽然谈判僵持引来担忧，但关键议题的案文将陆续发布，场外能源转型相关联盟正在扩大。

哥本哈根“悲剧”可能会重演吗？

COP29第二周前三天，场内重点议题谈判依然僵持中，不见明显进展，焦虑开始蔓延。小岛屿国家联盟对发达国家对每年1.3万亿美元的漠视十分沮丧，对不透明的“黑屋”会议更加不满，认为这会导致2009年哥本哈根会议无果而终的悲剧重演。以沙特为代表的一小部分国家反对在关于减缓的文本中明确提及化石能源和减排，引起了更多国家的反击。

一点点积极的消息来自关于全球盘点(Global Stocktake，简称GST)实施的阿联酋对话(UAE dialogue), 总算有一版案文面世了，虽然是个选项罗列版。“转型远离化石能源”这样来自COP28 GST成果的关键表述依然作为一个选项顽强地存在着——笔者不明白为什么有些国家要坚决删除它们，不远离化石能源如何实现气候危机背景下的能源转型？而且这也是COP28历经艰辛达成的共识。从记者会上看，欧盟和“立场相近发展中国家集团”(Like-Minded Developing Countries，简称LMDC)互相指责对方“摘樱桃” 欧盟说不能只看资金，LMDC说不能只谈减缓。从地球谈判简报(Earth Negotiations Bulletin，简称ENB)的报道看，在这个议题上，拉丁美洲和加勒比国家共同体（Independent Association of Latin America and the Caribbean，简称AILAC）提出的建设性建议受到不少缔约方关注，例如在对话的范围方面，AILAC认为应该通过“提供支持”这个视角来覆盖GST1的所有成果。

 G20宣言的影响

11月18日至19日，二十国集团（G20）领导人第十九次峰会正在巴西的里约热内卢举行。这次会议也对 COP29 带来了重要影响。

对于气候资金新的集体量化目标（New Collective Quantified Goal，简称NCQG），G20联合宣言提供了一些激励，例如支持COP29取得积极成果；气候资金从千亿级扩展在万亿级是必要的，来源可以是多种多样的; 加速国际融资机构改革，建设自愿型国家平台以鼓励来自新兴市场和发展中国家的可持续资金。另外，小道消息认为欧盟可能已经就每年2000-3000亿美元的公共资金额度松口，当然条件依然是发展中国家也出钱。更小道的消息认为11月20日下午可以见到相关案文释出，不过主席团随后确认，将在21日早上7点发布案文，截止文章撰稿时还没看到。

对于场内的各种纠结，东道国倒是显得很镇静，安抚各位提出尖锐问题的记者：不要急，会有让大家满意的结果的。不得不说，年轻的阿塞拜疆首席谈判官雅尔钦·拉菲耶夫（Yalchin Rafiyev）这几天迅速成长，比第一次出镜进步不小，不仅态度从容甚至还开起了玩笑。对于记者的“挑衅性”提问，例如阿塞拜疆的国家自主贡献目标（Nationally Determined Contribution，简称NDC）什么时候更新，阿塞拜疆为什么不学习哥伦比亚限制化石能源扩张等，回答滴水不漏。看来阿国的NDC确实还没有更新，按照拉菲耶夫的说法：质量高于一切，我们在修订中，到最后阶段了。对于“总体性框架安排决议”(cover decision), 拉菲耶夫确认不在考虑之列，因为时间不够，而且目前的议题安排能够满足大会产出需求。

  部长们被委以重任

针对第二周的谈判，主席国效仿之前气候大会的良好实践，安排部长“结对子”对重点议题进行各个击破：

据ENB的观察家詹妮弗·艾伦（Jennifer Allan）博士介绍，部长们将就每个关键问题分别与各国代表团会面，倾听他们的意见，特别是“底线”，然后汇总形成文本。效率可能提高了，但丧失了部分公开性和透明度。

再一次，我们将看到第二周谈判三轨进行：技术谈判继续，在周二或者周三拿出文本草案；部长级磋商，如前所述；主席团磋商，负责总体协调(以及“总体性框架安排决议”，但这次基本确定没有)。

  场外能源转型相关联盟吸睛

去年COP28上，荷兰牵头成立了“取消化石能源补贴联盟”（Coalition on Phasing Out Fossil Fuel Incentives Including Subsidies，简称COFFIS），当时有13个成员国，来自发展中国家的有哥斯达黎加和安提瓜巴布达。今年该联盟又招兵买马了，英国、新西兰和哥伦比亚加入。荷兰部长主持了联合发布会——显然荷兰并没有把阿塞拜疆总统的“出言不逊”放在心上，依然派出了部长级官员。

根据国际能源署（International Energy Agency，简称IEA）的估算，现在全球每年的化石能源补贴约为每年1.1万亿美元 (正应了那句话：钱不是没有，只是放错了地方)，广泛存在于大部分国家，有些明补有些暗补。在发布会上，荷兰部长并没有忌讳“取消补贴”的难度和敏感度，坦言本来要求13个成员国在COP28之前都能提交关于本国化石能源补贴的基本情况，但真正做到的只有4个国家。

不管怎样，COFFIS的初衷和方向是正确的，也算是“乌云背后的阳光”。

此次大会还见证了“无新煤行动呼吁”(Call to Action for No New Coal)的发布。英国、德国、澳大利亚、乌拉圭等24个国家和欧盟签署。发布会上，欧盟代表呼吁将“终结新增煤炭“纳入到新一轮国家自主贡献中。

英国在G20现场正式宣布“清洁能源全球联盟”(Global Clean Power Alliance)成立，旨在团结发达国家和发展中国家加速清洁电力技术的扩张。美国和欧盟是这个倡议的合作伙伴，巴西、澳大利亚、非盟等承诺支持倡议的第一阶段“使命”， 即资金使命，与COP29遥相呼应。这次气候大会英国和巴西的表现可以说非常抢眼。

此外，G20峰会上，巴西卢拉还和联合国秘书长安东尼奥·古特雷斯（António Guterres）联手发布了一个非常新鲜的倡议：“气候变化信息完整性全球倡议”(Global Initiative for Information Integrity on Climate Change)，目的是消除针对气候行动的错误信息、不实信息。7个国家已经签字加入。

  重头记者会

11月18日欧洲代表团召开了第二次记者会，由首席谈判官沃普克·胡克斯特拉（Wopke Hoekstra）以及匈牙利代表出面。

面对第一周的疲软进展，胡克斯特拉呼吁主席国加强协调；针对记者提出的欧盟的NDC2问题，胡克斯特拉回答，虽然欧盟这次看上去有点晚了，没在第一方阵，但绝对不会让大家失望的。对于资金的捐赠，胡克斯特拉坚持发展中国家应该为新成立的基金捐赠，哪怕以自愿的形式，这样既可以扩大资金盘子，也可以安抚欧盟内部的不安——因为部分新兴发展中国家比不少欧盟成员国富裕。同时他们也为欧盟碳边境调节机制（Carbon Border Adjustment Mechanism，简称CBAM）再次辩解，不是为钱，是为了防止碳泄露。

11月20日，胡克斯特拉与欧洲议会议员再次与记者见面。在记者的提问下，他再一次阐述了对资金目标的立场：先搞清这些资金用来干什么更重要。但是回避了针对传言中的2000亿美元公共资金的问题。非常有意思的是，胡克斯特拉在开场白中提及气候领域中的性别问题，说，我们应该用“21世纪的语言“来讨论这个问题。引起了记者(以及笔者)的好奇，记者问：有哪些国家反对使用“21世纪的语言“？胡克斯特拉只能模糊地回应：保守国家应该与时俱进，气候变化是所有人的事情，不论任何背景、教育程度和性别，都应该参与。

对于风传的“2000-3000亿美元公共资金“，七十七国集团加中国、LMDC、非洲集团的联合记者会在11月20日予以”痛击“，说这是一个”笑话“，引起现场的笑声和掌声。

之后，非洲集团代表认真地说，刚刚发布的“适应差距报告”，指出，全球适应资金的缺口是4000亿美元，这点钱连这个缺口都弥补不了。而七十七国集团加中国代表认可自愿形式的资金支持可以作为资金总量的“另一层”，但发达国家不应该否则在《巴黎协定》9.1条下的资金义务。对于记者提出的发展中国家“如何分钱”的尖锐问题，非洲集团代表答非所问。

  其他消息

英国和美国签署了合作开发核能的双边协议，意在加大投资。在此次大会上，美国多次强调核能的重要性，英国更是欧洲除法国之外另一个坚定“挺核”的国家。协议将在2025年3月生效，据说意味着“第四代核能系统国际论坛”(Generation IV International Forum)不再包括俄罗斯。

美国的活动依然不少。11月18日加州生物多样性研究中心带领4位众议员和参议员到会，分别来自加州、华盛顿州、内华达州和新墨西哥州，再一次表达“我们还在”的政治意愿。印象很深的是华盛顿州代表的发言：华盛顿州是这次选举中唯一一个“更加左倾”的州…….这也是比尔盖茨所在的州，果然不一样。美国亿万富翁的影响力很大。

11 月19日是COP29“农业”主题日，美国能源部长汤姆·维尔萨克（Tom Vilsack）和白宫环境质量委员会主席布伦达·马洛里（Brenda Mallory）共同召开了记者会。第八场了，听上去以后几天还会有。美国这次真让笔者感到意外，但这也许是选举结果出来之前就安排好的。

参考文献

[1]https://www.businessgreen.com/news-analysis/4381015/moment-training-entire-cop29-hosts-reckon-deal-fear-repeat-copenhagen

[2]https://unfccc.int/sites/default/files/resource/UAE_dialogue_6.pdf

[3]https://enb.iisd.org/sites/default/files/2024-11/enb12862e.pdf

[4]https://www.g20.org/en/documents/g20-rio-de-janeiro-leaders-declaration

[5]https://www.politico.eu/article/eu-mulls-200b-300b-global-climate-fund-eu-poor-countries-china-gulf-oil-states/

[6]https://www.theguardian.com/environment/2024/nov/19/it-is-feasible-climate-finance-wont-burden-rich-countries-say-economists

[7]https://www.businessgreen.com/news/4380782/uk-us-ink-nuclear-energy-collaboration-deal-cop29

[8]https://poweringpastcoal.org/wp-content/uploads/Call-to-Action-for-No-New-Coal.pdf

[9]https://www.businessgreen.com/news/4381238/cop29-industrialised-developing-economies-coal-campaign

[10]https://www.businessgreen.com/news/4381203/uk-launches-global-clean-power-alliance-cop29-talks-edge-forward

■ 老木：资深气候圈观察家。